莫建川與老爺子聊完出來，成霜和阿言還在客廳裏等著。

“盧天澤應該把當年的事都查得差不多了，人你們也抓住了，以那小子的手段，想問的都應該問清楚了。小宇，現在你說說還有什麽想知道的。”

莫建川坐了下來，這件事情到了現在，也沒辦法不攤開揉爛了說。至於能不能接受，那是另一回事。

“爸爸，真的是因公而亡嗎？”

成霜這話一出來，莫建川就有點意外。他以為，成霜會繼續糾結馮家，卻沒有想到，問的會是他的父親。

“小宇，有些事，我和你爺爺不想讓你知道，並不是想瞞著你什麽。而是你知道之後，你怎麽辦？

你爸爸是我的親弟弟，也是你爺爺的親兒子，如果他的去世真的有疑問，我和你爺爺這麽多年都聽之任之嗎？”

成霜低下了頭，“我知道不會，但我仍舊想知道真相。我也知道，真相可能更殘酷。”

莫建川嘆了口氣，從懷裏把剛剛那封信拿出來，在遞給成霜之前，他又說了一句：“不要懷疑真假，這是你父親留給你爺爺的。”

成霜知道有信的瞬間，其實心頭已經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，一個去世之人留給自己父親的信件，除了遺書，還能是什麽呢？

遺書這種東西，對於親人來說，真的是一把刀子。每一個字都像是刀子上鋒利的刺，生生地把親人的五臟六腑都戳穿，雖然看不到血，但身子早已經千瘡百孔。

成霜看完信，整個人都呆住了。

父親早就想結束生命，而用了這種對家人來說最體面的方式。而信中提到的那些與他母親有關的事，他不知道該恨誰。

是該恨那個生養自己，又一心愛著他的母親呢，還是應該恨那個道貌岸然的汪教授，又或是恨那個用一張又一張母親出軌照刺激了父親的馮女士。

四個人的關系，如同一團亂麻。

然而，最最無辜，最最不該死的應該是他的父親，因為他沒有做任何加害別人的事，只不過是愛錯了人而已。

而另外三個加害者，他們都還活得好好的。

“這就是全部的真相。至於馮家那位，如果可以讓她受到法律的制裁，我和你爺爺早就那麽做了。但，不能。”莫建川道。

“為什麽？他們家的權勢可以淩駕在法律之上嗎？不是說，法律面前，人人平等嗎？”成霜有點激動。

“馮家那位精神有問題。她還沒跟汪毅結婚的時候，就有點問題，但不嚴重，一直吃藥控制著。

不然，你以為馮家憑什麽讓汪毅做女婿，還在二人結婚之後不斷地扶持他，這不過都是馮家的補償而已。

你媽跟汪毅糾纏不清之後，也不止一次地刺激過她，我不知道你媽是知道她有病，才故意刺激她，還是僅僅就想在她面前耀武揚威。反正，你媽這個女人，我是沒法理解。”

莫建川嘆了口氣，“當初，是我逼你媽出國的，目的是把你留下。但你媽腦子轉得快，我一逼她，她就去你爺爺那裏說為了你的安全，要帶你出國。

那時候，你爺爺還不知道事情的真相，想到綁匪一直沒抓到，確實也不算安全，雖然舍不得你，但為了你的安全，也就同意了。

我曾經讓人在國外盯了你們母子三年，你媽那個人，我確實信不過。還好，他對你爸雖然很殘忍，但對你，倒算是個好母親。

她把你照顧得很好，這一點，我得承認。我和你爺爺都認為，如果沒有人再提十四年前的事，我們也就當這件事沒有發生，但我們都沒有想到，你會那麽執著……”

所有的真相攤開，所有的疑問都解答清楚，但成霜卻覺得心裏更沈重了。

他該恨誰？

該怨誰？

又該如何面對那個養大自己的女人？

這天晚上，成霜沒有吃晚飯，獨自一個人在房間裏待著。

阿言知道他需要這樣的時間和空間，但看到他那孤獨的背影，阿言心裏挺不是滋味。

成霜抽了很多煙，第二天阿言推開門時，屋子裏全是煙味，而且他看上去像是老了好幾歲一樣。

“阿言，你別管我，讓我一個人待著。別管我餓不餓，也別管我冷不冷，等我自己想明白了，就好了。”這是成霜在這天早晨跟阿言說的唯一一句話。

阿言不知道要如何安慰，只得默默地退了出來。

等到中午阿言去給成霜送餐時，門已經反鎖了，她在外面敲了敲，然後道：“我把飯菜放在門口，你想吃了，就端進去。”

就這樣過了兩三天，放在門口的飯菜有時候吃，有時候沒吃。

阿言心裏擔心，但又怕自己說太多，反倒讓成霜心裏更亂。

“爺爺，就那樣不管他，行嗎？”這天吃早餐的時候，阿言忍不住問老爺子。

“他一定比他老子堅強，因為，他有你。”

“可是，他這樣飽一頓餓一頓的，胃又該難受了。”

“孩子啊，身體上的病痛，可以通過藥物來治療，但心裏的痛，是藥物所不能及的。這個坎，他得自己過，沒人能幫得了。我一直希望，他永遠都不要過這個坎。”老爺子嘆了口氣。

“對了，一會兒吃了早飯，你跟我去個地方，我介紹個人你認識。”老爺子又道。

“爺爺，我們都走了，家裏也沒人，萬一霜霜……”

“別擔心。今天是周末，一會兒你大伯會過來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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